[摘 要] 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体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特征，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现实性体现了人类社会历史存在和发展的必然性，不仅为现代社会发展确立了基本的价值原则，也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现实平台。对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进行辩证思考，不仅对马克思主义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也为马克思主义切近当代生活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根据。

    [关键词] 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历史性；现实性

   “生活、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首要和基本的观点。马克思主义认为，所谓“生活”,就是人的感性物质活动的现实展开，它是生活主体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所进行的物质生产生活和日常生活实践的总称。对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进行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分析，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化研究的需要，也是马克思主义切近和指导当代中国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实践的需要。

 

    所谓历史性，不仅指的是对过去历史的一种洞见，更重要的是指一种立足于时代而具有的历史意识。意大利著名哲学家维科（1688—1744）在《新科学》中最早正确地表述了历史性概念，他提出“人类历史是由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这是在当时欧洲宗教势力依旧十分强大和神学史观依旧十分盛行的情况下，用人来理解人、解释人、关照人的呼吁和宣示。维科的历史观对黑格尔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认为，世界历史无非是自由意识的自我进展^[1]P18，历史是精神自我发展的历程，也是世界走向自我意识的过程。历史的目标就是精神的充分发展和充分的自我意识。精神的本性是自由，这个充分的自我意识，也就是自由意识。自由不是任意妄为，而是按照理性的标准行动，因此历史就是理性潜能逐渐实现为自由的过程。黑格尔对历史的理解不是指“抽象的一般变化”，不仅包含了历史发展变化思想，而且充满了历史现实感。恩格斯高度评价了黑格尔的历史辩证法的革命性质“正是在于它彻底否定了关于人的思维和行动的一切结果具有最终性质的看法。”^[2]P216马克思摒弃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对其历史观念进行了唯物主义的改造，提出“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3]P240并且马克思从黑格尔哲学出发，将哲学的主题从绝对理性转向了现实生活中从事实践活动的人。

    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即指作为社会主体的感性实在的人之生存和发展的方式变化所呈现出来的基本状态和特征。

    首先，生活概念的历史性是指生活主体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所遇到的一定的物质前提或现实基础以及相关的生活条件等。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不同于唯心主义历史观之处是他始终在现实历史的物质基础上考察人的实践活动，而不是从历史观念出发去理解生活。马克思说：“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4]P92也就是说，每一代人的生活都必须以前代人创造的世界为物质前提条件，并且每一代人在自我确证的过程中承继着世代相传的生活过程。只有从“社会生活的物质方面”才能真正地理解社会历史的发展。

    其次，生活概念的历史性指人类社会生活方式的变化和发展特性。历史就是人和社会以一定的物质生产实践活动为基础的演化过程。马克思强调：“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4]P56物质资料生产实践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人类社会只有在物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才会有政治、文化、科技、教育、艺术等等活动的存在和发展。在实践中，人们改造自然界以获取生存和发展所需的物质生活资料，改善生活环境及条件，从而推动人类生活方式的历史性变化和发展，在生活方式变化和发展中，人的本质力量的展示、生产力的进步、社会形态的变化实现了历史性的统一。

    最后，生活概念的历史性是指社会生活过程的总体性。在马克思看来，社会生活是一个统一发展的辩证过程。正是在此意义，卢卡奇说：“对马克思来说，归根结底就没有什么独立的法学、政治经济学、历史科学等等，而只有一门唯一的、统一的——历史的和辩证的——关于社会（作为总体）发展的科学。”^[5]P77社会生活过程的总体性有两层含义。一方面，社会生活过程的总体性是指社会生活的连续性和上升性。社会生活首先是一个连续性的过程，是对前代生活的继承和发展。在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人的解放是重大主题，人的解放的价值诉求只能在生活世界和生活进程中得以实现。在《德法年鉴》、《<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和《论犹太人问题》等著作中，马克思通过对宗教关系、政治关系、金钱和人的关系的初步分析，批判了宗教异化、政治异化、经济异化，明晰了人的解放的主题。尽管“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 ^[6]P443，但是市民阶级和资产阶级革命所完成的解放仅仅是“政治解放”，而不是彻底的“人类解放”。政治解放消灭了政治上的等级特权，却没能消除市民社会中的迅速扩大的现实差别，政治国家创造的平等和自由，就成为一种脱离现实个人的生活内容的虚幻的东西。通过政治解放，个人成为脱离社会共同体的利己主义个人。利己主义的个人还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异化的人。人类解放的根本任务是要消灭市民社会和政治国家的矛盾，克服人的本质的一切异化。经济异化是现实生活的异化，马克思通过异化劳动理论批判了资本主义经济现象，对人类社会生活及其发展规律作出了科学表达：人类必须经历一个异化及其扬弃过程才能消灭一切异化。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将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前提定位于“现实的个人”及“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制定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范畴——生产关系，科学地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最基本的规律，从而确定了科学的历史观。另一方面，社会生活的总体性还指个体生活、群体生活、公共生活的统一性。马克思不仅强调个体生活存在的重要意义，同时也强调人作为社会存在物和类存在物，人的生活和生存不能脱离与他人、群体的联系，人只有在社会中，才能确证自己的本质力量。每个人作为“关系中的我”（self-in-relaiton）是通过“关系” 得以存在和发展的。

     马克思恩格斯从社会存在（现实的人的生活过程）出发，对传统形而上学进行了颠覆性批判，不仅在哲学史上具有变革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在生活史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反映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特征，是马克思“新世界观”确立的真正标志。

 

    马克思不同于“学院派”哲学家，其理论变革并不停留于思想中，而在于将新世界观运用到对现实生活的批判中。马克思认为，“只要描绘出这个能动的生活过程，历史就不再像那些本身还是抽象的经验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些僵死的事实的汇集。”^[4]P73马克思主义对“生活” 历史性的理解总是与现实性相统一的，“现实性在其展开的过程中表明为必然性。”^[3]P211

一方面，生活概念的现实性是指生活作为人类社会历史过程具有存在的实在性和必然性。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衣、食、住以及其他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7]P31我们必须从两个方面把握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现实性：（1）“现实的个人”是马克思主义理解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前提。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不是任意提出的，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想象中才能撇开的现实前提”。这个被确立为“一般哲学前提” 的“现实前提”，就是“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 ^[4]P66-67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反复强调“现实的个人”，“以一定的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社会结构和国家是从一定个人的生活活动中产生的。”^[4]P71-72马克思之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共同错误就在于他们都不理解“感性的人”及其“活动”：鲍威尔把人归结为“批判”的“自我意识”；斯蒂纳在批判费尔巴哈的基础上，把人规定为“唯一者”；费尔巴哈把人只看作“感性对象”，而不是“感性活动”，没有从人现有的社会联系和周围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他所把握的仍然是“抽象的人” ^[4]P77-78。（2）生活是现实的人的活生生的感性活动的展开。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中指出：“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4]P55现实就是一种以人的感性活动为前提的积极的生成，是主客体相互作用的结果。费尔巴哈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绝不是某种开天辟地以来就已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其中每一代都在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方式，并随着需要的改变而改变它的社会制度。”^[4]P76生活绝不是既定的、历史的生活环境和生产条件的总汇，生活的现实性特征仍在于它是人类能动的、革命的、批判的实践活动的展开，在这个展开的过程中，人的本质力量得以发展、社会得以进步。正是如此，马克思说：“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8]P127

     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生活的现实性是指其确立了人与社会发展的必然性。人的解放和自由发展是马克思主义重要的价值原则，在人类历史现代发展中，它也成为了现代社会生活的必然性指导。马克思对这一价值原则的确立，并没有停留在从理论上进行逻辑论证，而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出发，深入到人的现实生活世界，从人的活动、社会关系及其物质生活条件中，探索实现人的解放和发展的现实途径。人是社会生活历史的发展主体，人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目标。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系统论述了人创造历史的各种重要作用，而且也是社会变革的主要力量，由此得出明确的结论：“历史并不是把人当作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9]P118-119人作为主体推动社会历史的发展，就是因为人以有目的、有意识、有计划的活动进行创造。马克思主义对主体的理解是置于资本主义社会生活的场域中，通过对资本主义经济状况及其对主体造成的困境的剖析，为人和社会的发展指明了目标。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造成了经济技术进步与人的发展之间尖锐矛盾，造成了人的种种异化，造成了消费与生活分离、生活世界和意义世界分裂。马克思正是透过纷繁芜杂的经济现象，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和人之困境的原因，从而确立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社会发展的最终目标和最高价值追求，为当代社会生活提供了必然性路向。

 

三、历史性与现实性的统一：马克思主义对当代生活的切近

    对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进行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分析，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需要，也是马克思主义切近当代中国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解决生活实践问题的理论根据。

    首先，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统一为现代生活确立了价值导向。

    人不仅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而且更重要的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人的价值体现于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相互统一。一方面，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不仅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也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人不仅“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活动，也懂得“按照美的规律”来进行活动。^[8]P97马克思高度评价人的生活与动物相比的高明之处，认为人的理性活动、精神活动是具有独特性和创造性的，这正是人之所以能够不断地改造自然、改造社会、改造自身的原因。在马克思看来，精神生产活动在人各种活动总有着特别重要的作用：精神生产活动不仅为物质生产活动提供智力支持和精神动力，而且还为人与人的交往活动提供交往规范，也为社会关系变革提供必要的理论指导。因此，精神生产活动的性质和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标志着社会发展的进步水平。另一方面，个人的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是相互统一的。现实的个人无疑是一切社会存在的前提，“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 ^[4]P67，因此个人的自我价值体现为个人在社会生活和社会活动中对自己作为人的存在的肯定关系。但是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本质的自我实现必须以社会的实践活动为前提，个人在社会生活和社会活动中必然存在对他人、对社会的肯定关系，也就是个人对他人和社会的责任和贡献。个人与社会关系不是对立的，而是一种互为前提的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马克思主义的这些基本原理为现代社会生活价值导向定位提供了理论指导。

    其次，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统一为处理现代生活发展困境提供了价值选择方法。这些价值选择方法主要有：事实与价值、生活世界与意义世界、真理与价值的相互统一。其一，价值与事实的统一。马克思主义把存在论和价值论统一起来，认为价值只能是事实的价值。与旧唯物主义相反，马克思认为，对事实、对象，不能只是从客体的或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应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从主体方面去理解。^[4]P54事实与价值都必须从主体方面去理解才是可能的。价值的本质特性是客体主体化，因此社会生活的事实都应以价值之善为标准实现向主体的趋近。当前社会生活的事实主要表现为人的现代困境，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发展的矛盾日益尖锐化。马克思指出人仍处于“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独立性” 阶段^[10]P104，典型地表现为三种情形：一是人的本身被物化，人的劳动丧失了主动性和创造性，人被工具化、零件化、技术化；二是被消费所异化，生活中本来应为人服务的物与消费反而异化成为支配人生活的动力；三是人在市场化中异化为商品，人把自身的价值、尊严交给市场去度量，人的自为性被抽掉了。如何在社会事实和人的异化事实当中确立现代社会发展的善的价值，是现代生活的基本的价值选择路向。其二，生活世界与意义世界的统一。意义如实反映了主客价值关系，促进主体发展、使主体性得到完善的就是有意义的。意义是人之生存的不懈追求，也是人之在世的支撑，努力追寻意义的人对物质贪求自然就会降低。通过对意义的创设，人才能通达对生命存在的认识。马克思主义对当代社会生活的现实指导是通过对生活意义的构造而实现的。一方面，反对远离社会实践对人及其生活做任何抽象意义的理解。在他看来，生活实践中的人是不满足现有感性状态而努力追求理想状态的人，通过对象性的实践活动，按照“美的尺度”创造出属人的意义世界。另一方面，社会生活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人的异化和沉沦，关系的疏离和冷漠，也只有在不断发展的生活实践中才能得到解决。也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对生活意义的构造是一个不断完成的过程，是一个在实践生活场域中得以塑造的过程。其三，真理与价值相统一。马克思主义从整体性来理解，就是关于社会发展规律、实现手段、推动力量的理论。社会生活的历史是有规律的，按照世界和生活的本来面目去认识和改造世界，就是坚持真理原则。但是，任何历史规律都是人活动的结果，都是人带着各种欲望、目的、动机、激情、情感不断活动、交互作用的结果，因而还遵循着目的性的价值原则。就人类生活的内容而言，追求真理和追求价值是统一的，一方面价值选择必须以规律为前提，没有真理原则的指导，价值原则就不能成功地贯彻；另一方面，没有价值原则的推动，真理原则就失去了发展的动力。在价值生活中，首先要解决的是“真与假”的问题，而在真理追求中，总要解决“好与善”、“有何价值”的问题。邓小平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基础，提出“三个有利于”标准，是社会主义生活的价值标准，是真理和价值的统一。

    再次，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统一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现实平台。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不是从抽象中寻找自己的出发点，而是从“从事实际活动的人”以及他们的“实际生活过程”出发^[4]P72，去描绘出人的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这一个能动的生活过程，探询和揭示生活实践本质。马克思主义是实践的，与现实生活相统一，为人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时代境域；马克思主义以客观现实为基础，从中分析和概括出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为人的发展指明了现实道路。

最后，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历史性和现实性统一为现代社会生活提供了共同价值理想。马克思主义对以往哲学的超越，不仅在于对不合理的人类生活状况进行了无情的批判，而且明确了人类的共同的价值理想，即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联合体的社会。当代马克思主义对社会生活实践的关注，旨在建设一个具有公正性、合理性的社会，使人类的公共活动更优化、生活更美好。——社会进步必然导致共产主义的理想目标。这实际上表明：马克思主义价值理想源于现实且服务于现实生活。中国的改革开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科学发展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等的提出，实际上已经对此作出了最好的证明。

    马克思主义生活概念的当代性向我们昭示：更好的人的生活是现阶段人们的共同追求！社会主义作为社会历史发展的更高阶段，其本质正是在社会生活实践中实现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的和谐统一。